来源：新京报、新京报记者程子姣的实习生吴丽霞、主编王进雨、校对贾宁
“中通，1.5元”
“圆通，1.45元”
“韵达，1.4元”
……
义乌企业抛出“平均每天1000张选票”交易时，快递公司的报价恍若拍卖竞价一般，但是很明显，价低者将获胜。
4月初，百世快递、极兔速递因为低价倾销而受到的处罚，又一次令坊间想起了，浙江省，一个户籍人口在百万以下的小城，系“快递的重镇”，更是兵家必争之地。
“相差0.3元左右，商家会选择换快递公司。”“现在的快递市场真是不好做啊！”竞争白热化的今天，常常是每家企业都输得毫厘不剩。
新京报记者在快递公司内得到的价格表上看到，义乌邮政管理局还没有下手，快递单票最便宜百世1.1元左右，极兔，圆通和申通都在1.15元左右。这远远低于监管红线价格（成本价格约1.4元）。
业界人士对新京报表示，这张“低价倾销”的罚单，和一些快递公司业务量激增有关，“义乌快递量大，各家快递公司几乎都给出了超出行规的价格，如果大家处在平衡状态还好，猛地一两家量涨太快破坏了平衡，当然会被罚”。
商户对记者说，打价格战的历史可以追溯到疫情过后的返工，快递行业遭遇冷遇，企业追逐单量最先扛上的，也就是降价大旗：2元急跌到1.51元，2021年初触及1.4元。罚单反映出义乌打破常规价快递，但，也只是中国快递以数量换价格的城市缩影。
快递“亏本”抢快递，监管重拳价格拉
“目前价格已经涨了，现在网点要求最低单票价格是1.3元。”百世快递的快递员刘明（化名）告诉记者。
新京报记者日前收到义乌邮政管理局4月6日致记者的警示函，本局曾多次向极兔速递通报、百世快递不允许以比成本低很多的方式倾销，但是，该企业并没有按要求进行整改。此外，在邮件分拣过程中，极兔网投件数量明显下降。义乌邮政管理局发出通牒，要求以上企业在4月9日之前进行整改，否则，将按照《快递条例》第四十一条的有关要求，勒令该公司分拨中心暂停营业。
刘明说，其义乌转运中心现在并没有停止运作，不过，通牒使他的神经紧绷起来。“每天都会接到很多订单，’停运’这个词已经成了我们公司的代名词。”“当时新闻出来，我也很着急，专门跑到总部去询问情况是否属实，如果真的停运了怎么办，快递咋办。”
新京报记者在快递公司内了解到，义乌快递价格表上显示，义乌邮政管理局在开出罚单之前，快递单票最便宜的是百世1.1元、极兔和圆通、申通约1.15元，韵达和中通分别约1.3元和1.4元。
监管“枪响”；义乌快递格局潜流，几家快递公司用涨价来回应，眼下，快递单票价格拉高到1.5元左右。新京报记者多方了解后发现，实际价格与这份单票价格表没有太大的出入，最高浮动0.05元~0.2元。
极兔快递员李可（化名）对记者说，每日负责揽收300~400件，在历经“低价倾销”的罚单之后，价格已反弹。他说，现在的价格比以前便宜很多，但他并不清楚为什么会这样，“现在每斤只有两角钱左右，而过去的时候要四五分钱呢！”“现在价格都是一块五了，量少的话还稍微贵一两毛；至于一块二，那都是上个月的事了。”
李可更多的是靠跑楼来谈论顾客、亲友和贴吧、朋友圈之类的还可以拉来几个顾客。“以前是先联系好了再来收快递，但是现在快递价格越来越高，而且都要到最后一单才能够拿到钱。”“现在涨价了就比较难，有些之前的客户也不合作了，还得重新去找。”一位网友对记者说，“我们都是快递公司，每天收到大量邮件后，都要经过邮局处理，再送回到用户手里。”困境中的李可选择了放弃接收新疆的机会、西藏和其他偏远地区的快件。“以前发个邮件都要几万元甚至几十元钱，现在只要两块钱就能收到了。”原因非常简单：发不出去，邮费非常昂贵。
“一元包邮”，这样的单票价格显然无法摊平成本，包括面单、派单、人工、基础设施等，但是义乌这个价格洼地，却给周边甚至全国都带来了虹吸效应，快递自此送达，一方面推高快递公司的业务量，为快递公司全国网络，义乌损失在全国网点进行了分摊，还是个挣钱的买卖。
“要战就得便宜”，快递公司内部人士表示，在义乌都是赔钱做的，不做不行。
根据当地几家商户回忆，从2013年以来，义乌快递价格以每年0.6元至0.8元的速度稳步下降，之后虽然进行了调整，各快递公司台面单票价格均保持在两元上下，但是，实际快递价格始终在监管红线价格（成本价格约1.4元）下。
义乌在2014年开始了快递行业的风口，由传统零担货运向快递物流、通达系过渡、顺丰的众多快递企业纷纷加盟，开创了省内乃至国内快递园区的先河。
快递园区带来了集聚效应。快递行业的壁垒比较低，产业在过去几年里逐步向价格战低质竞争方向发展，义乌在快递价格战中也是一角。
刘明向新京报记者透露，小客户的单票价格现在从1.5元到1.6元不等，大客户约1.2元，低价是大客户的门槛要求—单票重量有限，至少有3000张选票。
刘明的网点每天单量能达到几万张门票。
其实快递因为货物的轻重，多少、配送地不一样，报价也有高低之分，各站的要价亦不一样。中通快递义乌地区人士张强（化名）说，自己一天收的东西不多，还有五六百张门票。
商家乐见价格战：“分手红线”0.3元
这一轮价格战打了很长时间，商户丁勇（化名）看得一清二楚。
“去年年后复工，各家快递打起价格战，从原先的2元多跌至1.51元，那时候是真的开心死了。”丁勇叙述了之后虽然在经历了年中的提价之后，价格逐渐回升到1.61元，但是，在2021年初又下降到1.4元。
“这不四月份，又回到了1.5元”。
快递费用的上涨或下跌，与一些商户的命运息息相关，“像小商品商家根本不赚钱，一块几的运费发货，刨去成本一单能赚个几块钱。”一位消费者在接受记者采访时如此感叹。丁勇身为商户乐见如此价格激战。
在义乌，发货数量对于商家来说是一个重要的谈判筹码。
李静（化名）在小商品市场上卖饰品，她在接受采访时表示，自己的公司跟圆通、百世都有合作，“刚开始做的话就没有这么优惠，快递公司主要看量，量大自然就比较优惠。”“快递公司是有规定的，如果量大了可以不收运费，否则就要罚款。”李静操作了很多年，每年下半年，快递开始涨价，九十月份旺季时涨幅最大。公司每周安排的工作就是把快递送到每个人手上。碰到双十一、6·18等高峰期，企业的发货量最大，每日最高可达五六千票。
义乌商人谭伟（化名），与中通一起快递，日均出货量约3万单，“碰到双十一的话，一天有5万至10万单”。他告诉记者，他们公司的货物都要经过检验才可以发往全国各地，所以发运时间比其他电商快一些，而且还能享受免费送货服务。谭伟一件货品约400克，发货量在3万单以上，才可以得到1.4元。
张强告诉新京报记者，在罚单事件的冲击下，中通快递价格也跟着水涨船高。“我们中通的价格一直比别的快递要高一点，百世和极兔价格一直很低，现在被查了，价格也有所上调。”
于商家来说，快递价格的提高是很正常的，但是波动的幅度常常会把双方的关系引到僵持的境地。
一位快递员说，与其他快递公司的差距在0.05元到0.1元之间，商家通常不寻找下一家，不过，差别约0.3元，会造成商家与快递公司的“分手”：商家毅然决定更换报价较低的快递企业。
在义乌最忌讳的是快递冒然提价。韵达的业务员朱力（化名）称，“涨价、降价的时候要通知客户，有些客户很介意涨价的时候临时通知，降价的时候不通知还以高价收费，这要是被发现，就不会再合作了。”
义乌汇聚了小商品商家，也汇聚了全国所有叫好又叫座的快递企业，在竞争中引申出了一整套自己的生存法则。
据金华市邮管局统计，2021年第一季度，义乌快递业务量达到19亿左右，它在金华全市快递业务量中几乎占据了八成份额，比上年增长了107.5%，快递收入累计在51亿元左右，比上年增长66.9%。
与此形成鲜明对比的是，今年第一季度我国邮政寄递服务业务量、业务收入分别为64.2亿件、114亿元。
朱力在接受采访时表示，快递价格取决于货物的重量和票数、配送由近及远确定。另外的影响因素是包裹的形状，如有的商品重量很轻，不过占的地方比较大，比如呼啦圈和玻璃镜之类的，费用就比较贵。如果是大件物品的话，则需要比普通快递贵一些。重300克以下商品，韵达是1.4元左右，每增加100克加0.1元。
据中通快递的销售人员王志（化名）透露，客户通常会被代理商与业务员双方谈论，业务员的月度客户量指标，去掉企业制定的底价，对于业务员当月盈利来说。
出没的“快递黄牛”，受害者何许人也？
得量者得天下除了低价外，快递网点还抓到了另外一个“稻草”。
新京报记者搜索快递相关的贴吧看到，快递黄牛的影子屡见不鲜。快递“承包商”在网上也经常能见到。快递的“承包商”，通称快递黄牛，它的产生是快递市场飞速增长的结果，在价格战中，更是一个难以回避的人物。
快递黄牛是靠流量挣钱，有的时候为争取更多的顾客，将最先释放出最低的价格，从大客户那里低价获得单量，然后以较低价格转卖到快递网点赚差价。
快递黄牛的出没，历来为人们所非议，但是在义乌，市场需求却不小—于快递网点来说，与黄牛一起拉客户，确保单量。于商家方面，和更多的小商户进行打包拼单，可力争快递优惠价较低。
记者在采访中获悉，快递网点为确保任务数量，不得不求助于黄牛，低价收件，然后价格就压得越来越便宜，损害市场应有的秩序与公平。
“小区门店都是一些小客户，价格比较好谈。但是去贴吧网上谈价格的话，价格打得太狠了，根本捞不到钱。”一位消费者告诉记者，他想在社区内找一家店铺做代理，但因为附近的商家很少，所以只能去超市和大卖场里转。王志在快递黄牛面前，价格谈判不占优势。
他认为，中通快递今年价格已经处于最低谷，只涨不跌，别的快递公司亦然。
圆通快递销售人员王浩（化名）对记者说，快递员的精力是有限的，他的网点为完成月度任务量，以免受到处罚，会寻求黄牛的配合，协助拉订单。在一次电话联系中，他了解到，一些地方的快递公司已经开始利用黄牛拉货赚钱了。“黄牛自带资源，随随便便一天也能有几千上万票。”在某电商平台的一个客服电话里，一位客服人员告诉记者，“现在每天都是有不少人上门，但每次都要拉几十张到最后一捆才肯走。”王浩说道。
现在，运作套路成熟了，有的黄牛为吃掉更大的差价，甚至安排跨区域出货。
“前几年好多黄牛都会把货拉到外地去，哪里的价格低就去哪里发。如果他从客户收一单2.3元，发货时1.5元，中间就能赚八毛，一天就有好几万票”。王浩说，“市场就那么大，快递网点面对这种情形，能采取的措施也只能是一再降低价格，进行补贴优惠，尽量把货源拉过来”。
王浩有苦说不出，情况并不那么简单，“有时候他们不按时把货拉过来，我们得一直催，或者别家公司有快递政策优惠，不提前沟通就把货拉到那边发，打我们个措手不及”。
常出现丢件或损坏、“当他们把它拉来的时候，就把它扔掉。”等情况
商户王辉（化名）到义乌销售体育器材，由于日均发货量最多只有500多票，主要是与众多商户合作，寻找黄牛承包经营圆通快递。他每天都会收到不少黄牛寄来的包裹。3月，他充了10000张票单，月末的时候准备换快递公司，并找到黄牛退还所剩票单3000张，丢件丢失800元。
“刚提出退单，就被黄牛删除微信，联系不上了，只好去网点投诉”。王辉对记者说，网点的答复已在办理中，到发，退了钱也不要求还。
新京报记者在搜索中看到，多名网友吐槽遭黄牛出轨遭遇，含充单之后未交货，快递丢失不予补偿，联系方式删除等等。在某小区附近的一家门店里，记者发现了一名男子。最后到网点抱怨无果，陷入难堪的局面。
洗牌将至，二线快递将向转型或者倒闭的方向发展
近年来，快递行业的竞争越来越激烈，快递盈利持续走低，并且逐步步入微利时代，市场竞争始终是围绕低质低价而展开的。
有消息称，义乌快递的价格战，在2013年才浮出水面，一直到2019年进入白热化阶段。在过去的一年时间里，价格战此起彼伏，且打得如火如荼。2020年上半年，随着极兔的入网，并正式参与价格战。目前价格战已经持续了半年多时间，但由于政策的变化，价格并没有出现明显波动。2020年四五月，疫情有所缓解，正式恢复生产以后价格战特别厉害，跌到一元左右的一票，之后慢慢提高。目前来看，价格战已经持续了两年多时间，但其对企业的影响仍然很大，甚至有可能导致行业洗牌。2020年上半年，在疫情的冲击下，快递行业进入淡季，所以，快递公司需要下级网点做一定数量的单，达不到标准就会被罚款，所以网点只会通过降价来招揽流量，继而导致快递价钱的普遍走低。在这样的背景下，快递企业纷纷采取低价促销手段抢占市场份额，导致市场出现了“井喷式”增长。从时间到今年的3月份，快递一般都到了价格的“冰点”，4月份以来，价格有所回落。
2020年，在持续不断的价格战中，快递网点曝光关闭，已经不是什么稀罕的事了，据新京报消息，许多快递公司的网点纷纷关闭。随着疫情影响逐步解除，全国各大电商陆续恢复营业，线下业务逐渐复苏，线上购物成为主流消费模式，快递企业也迎来了发展机遇期。通达系快递的价格战已经推向了整个行业，企业打起了价格战，网点压力重重。在此背景下，”量价齐跌“成为业内普遍认知。那么，量价齐降是否会导致快递企业盈利能力下降？在以量换价的背后，则是各级网点及快递员通过不停歇地罚款、给业绩压力等方式进行的层层叠叠的盘剥。
据国家邮政局网站消息：2020年上半年，快递业务量、收增速差为9.5个百分点，在数量上几乎比收入增长两倍。
2020年3月份以来，我国量收增速的差异逐渐扩大，从10.7个百分点扩大至5月的16.2个百分点。快递价格持续低位运行是导致这一现象出现的重要原因之一。2020年上半年快递均价11.3元，持续走低。随着新冠疫情得到有效控制和经济复苏，国内消费需求快速释放，带动快递业持续回暖。当前，快递行业的份额在一线几近分割，通达系因为长期占领快递头部市场，规模效益已经得到某种程度的反映，二线快递全部走到转型或者破产的边缘。
贯铄资本CEO、上海交通委邮政快递专委会副主任赵小敏表示，单票收入偏低，除资本开支以外，其中很重要原因是价格战，但是价格战仍在进行，由于一些公司想通过价格战来撬动其生意的发展，不乐意或不太主动去拓展界限、增加投入等。
他说，在价格战不断发展的今天，未来将催生更多上，下游企业合作并购和整合，“抱大腿”站队伍的现象将愈演愈烈。
赵小敏提醒大家，目前国内快递市场的高度集聚和同质化竞争现象比较严重。目前，在物流成本不断攀升的大环境下，快递业已经进入微利时代，企业利润空间越来越小。随着三线，四线城市，农村电商市场的日益活跃，跨境电商市场也在不断地发展，快递行业需（寻求）换道，一改劳动密集型发展窘境。
据东兴证券研报称，快递CR8（反映行业集中度）在2年后下降到80%以下。这意味着行业已经进入深度调整期，未来将持续低迷。不同于以往年份春节时CR8的短暂升高，这个春节，CR8持续走低，正处于重新洗牌过程中的行业外部。快递行业竞争格局正处于重构期。价格战对产业的全体参与者来说，是一个严峻的考验。
几位商户接受新京报专访时表示，义乌快递打起了价格战，对于业务员在短期内是看不出来效果的，价格涨了、降价波动普遍，不会有大的进出。“我们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恢复到原来的水平，但是现在看来还是可以理解的。”当下就是占了便宜，但价格战仍在继续，快递终将无法支撑到倒闭的边缘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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